火车,一路北上,向凤凰古城进发。
关于对凤凰古城的憧憬,是从了解 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开始的。那是一座远离人世间一切繁杂与喧嚣的偏僻小城,人们 安静地生活在这里,没有争斗,没有阴谋,只有浓浓的亲情,只有纯洁的爱情。想像中的凤 凰古城,更像是人间天堂,世外桃源,一处心灵的净土。与其说是凤凰古城,不如说在沈从 文先生的幼年记忆里,凤凰古城,这个将沈从文先生哺育成人的古城,就是他心中的“边城”。
说是期待着畅游古城,倒不如说我 是在憧憬着那些未经世俗污染的心吧?
但是,现实打破了我的幻想。
凤凰古城??凤凰商城!!
想像中,古城应该由低矮的城墙包 围。城外,农夫背着锄头,嘴里哼着动听的山歌,悠然自得地向古城走去。城内贯穿着陈旧 的小石子路,路并不宽,只容得几个人并肩通行。路的两边有着古色古香的木屋,屋子的木 门虚掩着,可以从门缝中一览小院的风貌。古城的空旷处,有一棵参天古树,偶尔可以看见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怡然自得地坐在树下,不时会有小孩走过这大树下,互相追逐打闹,发 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寂静的小巷深处还不时传出一声犬吠。古城的中央有一条小河蜿蜒从 其中流过,河岸边停靠着一艘艘小船,河上不时有多愁善感的诗人在小船上吟诗作画„„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大失所望。
这里没有古香古色的木屋,只有一 个个商铺,商铺的招牌挂得高高的,醒目而刺眼。
这里没有悠然自得的农夫,只有因 生意冷淡而耷拉着脸的店老板。
这里没有多愁善感的诗人,只有熙 熙攘攘的游客,成群结队地穿行在店铺之间,不时停下来拍照留念,不时与路边的小贩讨价 还价。
这里更没有参天大树,没有休憩的 老人,也没有天真无邪的儿童,只有靠在古城门角落里的潦倒艺人,唱着与古城风韵格格不 入的流行歌曲,等待着过路游人的救济。
只剩下陀江静静地流淌着,仿佛诉 说着那早已被人遗忘的古城往事。
无奈地坐在陀江河畔的石凳上,一 面静心倾听陀江的潺潺低吟,一面任由嘈杂的声音不断折磨着我那充满了失望的内心。
苦苦追寻着想像中的小路,木屋, 老人,小孩,但却不知该从何找起。被当成旅游资源而过度开发的凤凰古城,早已变成了凤 凰商城!
遥远的边城之梦
路上碰到了一位兜售手工艺品的老 奶奶,身着漂亮的苗族服饰,一脸慈祥,静静地等待顾客。我对苗族的服饰早已是满心喜欢, 此刻碰见了这位老奶奶更是喜出望外,于是迫不及待地拿出相机拍照。
老奶奶发现了我的举动,原本以为 她会热情地配合我的拍照,谁料她忽然脸色一变,略带怒色地说道:
“想拍照就在我这里买一点东西, 不然就不要拍”说罢就站起身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我对她卖的东西毫无兴趣,但是拍 照也拍不成了,只得走开,继续前行。
„„
不一会,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家服装 店的面前,店面不大,门口挂着几个漂亮的小挂饰,几个小孩子围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看着 儿童节目,还有几个在一旁玩耍。
我对那些挂饰毫无兴趣,目光不由 得定格在了那几个玩耍的小孩身上。
“也许孩子们还是天真善良的吧?” 我天真地想到。
正当一行人挑选到满意的商品,正 想寻找店老板询问价格的时候,一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发现了我们的意图,从 孩子们打闹的队伍中走出,朝我们走来。
“想要买什么?”她问道。
她用一种沧桑的眼神看着我们,完 全不理会我们惊讶的神情,好像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有些不耐 烦地应答着“这个多少钱”,“这个能不能便宜点”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时还跑到别处去招 待其他客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就像是一位经验老到的资深老板娘。从她回答 问题的口气中听不出一点稚嫩的气息。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只是一名身高还不及我腰部的幼 童,从她的脸上,我只能看见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而刚才打闹时的那种童真瞬间烟 消云散。
难道连孩子都是这样吗?如果说大 人们为了生计而不得不化身为市井小人,但是孩子们呢?残酷的现实连孩子们的童心也要污 染吗?
仿佛边城的人,事,物,景,都只 能是一个梦,如同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如此美丽,却可望而不可即。
失望,彻底地失望,却欲哭无泪。 毋庸置疑,在人们决定把凤凰古城开发为一个旅游景点的时候,这一切就注定会成为必然。
„„
小时候看桃花源记的时候,不明白 为什么当渔夫再次出发去寻找那桃花源时,却再也找不到桃花源的踪影。而现在终于懂得其 中的缘由:
真正的世外桃源是不容得任何外人 或者外来事物的进入的,一旦进入,它就会慢慢地失去原来的本色。
古城的城墙是低矮的,脆弱的,更 是不堪一击的,当它迎来第一个游客时,它就难逃变为“商城”的命运。
何谓边城?从字面上看,可以解作 “身处边缘之地的小城”,如今的凤凰古城已经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包围,而在现代社会中 挣扎求生的重担,也早早地压在了原本善良单纯的古城人民身上。
被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包围,怎么 可以称之为“边缘之地”呢?不过是一处特别的“城中村”罢了。
被污浊的世俗所污染,又何来的善 良淳朴的心?又何来单纯的古城人民?
至少,在如今的凤凰古城,沈从文 先生心中所追求的“边城”永远只是一个梦。
那么,我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古 城?
我想,只有将所有的游客赶走,将 它重新放回深山老林,让它重新投入陀江的怀抱,才可以重新变回真正的凤凰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