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土生土长在农村的,二十几年前的乡村生活,恍如昨日。 吃是头等重要的事,不必说过年时待客非得烧个十八碗二十碗,也不必说春雷响过挖三根春笋来烧一碗油焖笋,单说平日里的菜蔬就已让人神往:要烧汤了,院边摘一根丝瓜,鸡棚里母鸡刚下的蛋还有余温呢,一会儿一大碗丝瓜鸡蛋汤就端上了桌;要吃毛豆,田埂边见缝插针种的毛豆拔一棵,盐水煮毛豆是上好的下酒菜;要吃小白菜,自留地离家不过二十米,掐一把,碧绿鲜嫩的,炒炒吃,翻三下锅铲就熟„„乡村似乎到处是菜园,番茄、黄瓜、茄子、花生、玉米、豇豆,红的、黄的,青的、紫的、绿的,看不完的风景,变不尽的颜色,自然本色到家。乡村孩子的生活丰富多彩,摸螺蛳、钓甲鱼、捉黄鳝,能让饭桌添一些荤腥。 最想念家里的西瓜。那时父亲还健在,他虽生在农村,却也读过不少书,刚改革开放时,他日思夜想的就是发家致富,那时的他不年轻了,却有使不完的劲。跟着父亲在瓜田里劳作是辛苦的,晚上还在瓜田的草棚里守瓜。二十几年前,西瓜还不是平常的吃食,不太有人家种瓜。村里人见你家瓜熟了,摘个吃吃,这能叫偷么?你若守着,村里人就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尝鲜。想念和父亲一起在瓜棚的日子,总喜欢听他天南海北地聊,蚊虫叮咬的烦恼都被聊天的乐趣赶跑。那时的天很蓝,星星很亮,土地特有的清香我真真切切地享受着。父亲故去已整十三年,土地的清香我早已木知木觉。 住在台门的好处不多,不便却不少。我家所在的台门是合围成正方形的几户人家,一律两层楼,地势低洼,一到汛期,便水漫金山,于是先抢救要紧的东西,米啊这些先搬上楼,瓶瓶罐罐搬上八仙桌,以防漂浮出去撞破。忙完后大人们看水涨,小孩成群结队地玩水,反正几乎每年要来一两次,大家都习惯了,碰上旱年,大家还奇怪怎么没发大水。台门除了涨水,还有就是狭小,几乎都是每户人家一楼一底,夏天闷热无比,到堤上乘凉是每人必做的事,有捧着饭碗就出来的,男人们习惯点根烟,女人们摇着蒲扇,“劈劈啪啪”赶蚊子的声音不绝于耳。男人们在双抢忙完后津津乐道的是稻谷的产量,还会比谁家的孩子会读书;女人们有的在渠道边洗洗涮涮,有的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逗玩着,还不知疲倦地亮着大嗓门。那时奶奶还在,七十来岁了,吃斋念佛,一脸慈祥,农忙时她会煮了点心,烧了茶水,送到田埂上。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奶奶迈着小脚、拎着茶水上田埂的模样。 台门的冬天是热闹的,家家搬了椅子板凳到院子孵太阳,男人们抽烟、喝茶,女人们织毛衣、补衣服,于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故事在懒懒的冬日里飞扬了。